对话私募梦想创业营时代复兴周倓：理想超出时代

　　编者按：“东方证券杯”私募梦想创业营，由拥有“东方赢家”财富管理品牌的东方证券与全球华人首选财经门户新浪财经跨界联手举办，致力于打造私募证券行业最具影响力的平台型创业生态体系。

　　历时9个月赛程的第二届私募梦想创业营于2019年12月13日正式收官，新浪财经携手东方证券，推出“私募访谈”栏目，呈现获奖机构的投资理念与求索之道。本期受访机构为“年度十佳私募基金管理人”季军获得者时代复兴。

　　反应迅速、逻辑清晰、表达出色，大部分和周倓交流过的人，大概都会留下这样的印象。

　　周倓是私募基金管理人时代复兴的董事长，回答问题时，他习惯将自己的思维分门别类，把对行业、对未来的深入思考浓缩进 “一二三”里，看起来像是长期学术训练留下的印记。他从清华毕业，曾在中粮集团、中信资产、海通证券等机构长期任职，套利和量化对冲经验丰富。

　　2014年，当政策允许“阳光私募”设立时，周倓认为这个机会千载难逢，便和其他合伙人迅速成立了时代复兴。

　　时代复兴的英文Renaissance Era是为了向文艺复兴致敬，既是致敬那段文化繁荣、名人辈出的历史，也是致敬当今叱咤风云的量化对冲基金鼻祖——文艺复兴科技公司。

　　着眼未来的发展，时代复兴给出了清晰的“三部曲”，一是成为中国复杂衍生品定价领域的一线头部机构，二是成为全策略覆盖的综合性量化机构。

　　而在更远的未来，则有一个超出商业和超出时代的梦想：从数据中挖掘人类组织行为和群体行为的特征规律，为经济学，乃至社会管理提供一些更有力的基本假设，为社会科学贡献力量。

　　“这是我们的梦想，每个创业公司都有所谓‘面包’和‘理想‘的关系问题，面包吃饱后，自然就要喂饱理想。”周倓说。

　　圆卓对话环节，时代复兴董事长周倓正在发言。

　　转向“二级火箭”

　　2019年，私募行业的格局变化正在加速。回望2019，什么是时代复兴的最大收获？周倓说是内部转型正在较好地完成，正在实现从“一级火箭”推动向“二级火箭”推动的转变。

　　“火箭”是人，是能支撑公司长久发展的智力资源。大部分传统私募在初创时期，核心资产都是创始人，以创始人的技术水平和专业能力驱动公司的策略进步，创始合伙人的能力范围几乎是产品业绩的决定性因素。

　　时代复兴也一样。事实上，时代复兴聚焦量化高频，尤其是期权做市，正是由于周倓和核心团队成员在此方面的经验。“这个阶段，靠的都是合伙人脑袋里的那些东西。”

　　但策略更新、技术进步时刻都在发生，创始合伙人终归会有力不从心的时候，搭建可持续化的人才梯队对私募的转型发展至关重要。

　　“私募想要成功地创业，在核心创始人点燃第一级发动机后，必须转型切换到第二级发动机。”周倓说，私募要作为一个吸引人才、整合智力资源的平台，使公司成为一个允许新鲜血液和更优秀的知识来发挥价值的地方。在这个过程中，驱动力将由核心创始人转向更有天赋的新合伙人和新员工。

　　换言之，就是要形成稳定而可靠的人才梯队，核心成员如同波浪般一浪一浪地涌上潮头。建造梯队的过程中，需要有对人才尽力呵护的机制。

　　“我认为内部激励和管理机制是私募创业成功的核心条件。”周倓认为，公司的核心就是管理人才的机制。时代复兴是以人力资本增值为经营的主要目标，而非财务增值，尤其是两者冲突时，优先维护人力资本的增值。

　　周倓说，未来的梯队人才来源有两方面，一是行业精英，公司认可他的研究体系和技术路线，并且做出了有目共睹的业绩；二是新生骨干，如果他的悟性、对主要矛盾的理解能力、意志和品质得到认可，尽管目前还没有多少业绩，也会纳入团队进行深入培养。

　　一场大型“社会实验”

　　金融市场越来越复杂，个体面对如此庞杂的市场，预测和处理能力将愈发有限。人工的处理速度再快也有极限，抓不住市场瞬间的细微变化，这是生理的差异。周倓认为，程序化高频恰好能克服这一差异。

　　时代复兴的策略聚焦在高频领域，不断、自动地用程序捕捉市场中存在的价差，能够积少成多形成利润。

　　而这些交易背后，则是整个金融市场数据的积累。周倓希望时代复兴能利用这些数据做一件“很酷”的事情，实现一个超过商业视野的愿望——人类历史上最大规模的标准化社会实验。

　　社会实验需要人的参与，普通实验受制于时空限制，以及抽样方法带来的偏差，实验结果解释力通常有限。而金融市场是可以观察更多数人的社会行为的绝佳场所。金融市场是一门社会科学，是科学则有规律，有规律则能够被规范地分析和解释。

　　“金融市场的核心是人，一个又一个人，参与者众多，他们分散独立地做决策，但是彼此间又相互影响，有群体效应。”周倓解释道，而每一个人的决策其实都能留痕，而且是用极为标准化的数据充分留痕。换句话说，每个金融市场参与者都是这个实验的“小白鼠”。

　　这些数据背后能探寻一些市场运作的规律，用来做策略和模型，从而赚取利润。由于参与者众，数据背后也能体现出人类组织行为和群体行为的特征，这种特征则是金融市场变动的根源。

　　而一旦探寻到人类行为的规律，应用范围将远超商业利润的范畴。“第一类应用将是在社会管理和公共管理上，第二类应用可以更深层次地去优化和解释当下的宏观经济体系，为目前没有办法解释的命题和现象可以因此给出更可靠的解释。”

　　周倓说，这是一个终极理想。如果能在这两类应用上贡献一些智力资源，将能产生不可预估的社会效用。到那个时候，时代复兴将更像是一个提供社会问题解决方案的智库。

　　时代复兴目前距“终极理想”任重道远，目前的金融数据仅供发现一些微观规律。但他认为，通过在金融行业日久深耕，会越来越能接触到中观、宏观的问题，进而进行解释。

　　谈起这个实验，周倓笑说“惭愧，只是说说而已。”但他相信数据和规律的威力，不断提到理论框架、知识体系等偏学术化的词语。他说在完成资本和品牌积累之后，自然就需要喂饱创业者的理想。

　　“人的本质是社会属性，人很大程度上需要将自己的价值和进步放在社会层面去考虑。我所处的这个行业，能让我定义出来的终极社会关怀，就是能够为社会科学贡献力量，能够让社会管理变得更有效，能够让经济政策变得更合理。”

　　“这是我们这一代人用聪明才智回馈社会的方式。每个人都有这样的终极梦想。”周倓说。

　　以下为访谈实录摘编：

　　你之前在中粮、海通等任职过，什么的契机让你想到要创立一家私募机构？

　　周倓：创业的初衷主要还是天时地利。在2014年、2015年，中国证券行业第一次允许阳光私募设立，中国资产管理历史上第一次允许大家通过创业的形式参与到资产管理行业，这个机会我们认为千载难逢。

　　基于这样一个大的行业政策，我们想抓住机会。当然在创业之前，必要的行业知识积累和技术积累也是需要的。这两个条件都成熟的情况之下，我们做出了创业的决策。

　　时代复兴的策略以高频为主，为什么从高频切入？

　　周倓：我们认为高频是整个资管市场为数不多的有纯α的类型策略。高频核心的获利来源，是机器以更快的反应速度、更强的截面信息获取和处理能力，来抓取和处理金融市场由于人类交易者众多所产生的短时间内的信息不对称和行为偏差。只要市场上有人类投资者存在，这种极短时间内市场撕裂和不合理就会永远存在，高频交易就是纠正这种错误，并且把它转化成利润。所以，它的获利能力是十分稳定的。

　　以高频交易作为私募公司创业的第一阶段的核心技术能力和核心资产，是符合理性的选择，因为高频策略可以带来比市场其它风险策略更好的收益风险比。

　　第一阶段用高频，那下一阶段，时代复兴会用什么策略？

　　周倓：高频策略最大的问题是容量有限，任何高频策略都有既定容量。所以，公司想发展，理论上必然有一天会将高频策略从主要资产变成次要资产。

　　将来，我们希望围绕高频类策略延伸至两大方向。第一，将现有的高频和数理研发能力转化为风险投资工具，也就是说将市场风险翻译和表达为一种效率更高、性价比更高的投资工具，帮助市场上愿意承担这类型风险的投资者进行配置。

　　第二，我们希望能在大类资产配置上逐步地建立起方法体系和知识框架，从而使得时代复兴在未来能够逐步成长为一个源于量化、源于高频，但最终实现全资产配置，而且是全资产大规模有效配置的一个资产管理机构。

　　时代复兴的主要策略是期权做市，这个策略不太常见，能简单介绍一下吗？

　　周倓：期权做市的收益来源于两块。一块是市场短期出现的错误定价，就像市场上出现的一粒粒“芝麻”。期权做市商是毫秒级去监控市场，哪些地方出现了“芝麻”，把它捡到自己的兜里，把一颗颗的市场定价错误的“芝麻”转化为利润。这个捡“芝麻”的过程，是持续、大量和稳定的，因此使得期权做市策略的夏普率很高。

　　第二类收益是做市商的买卖价差收益。整个市场是低卖高买，做市商就是低买高卖，不断地赚取价差收益。这两类收益共同使得期权做市的业绩比较稳定。

　　期权做市的门槛高不高？

　　周倓：期权做市的门槛是极高的，原因在于三点：

　　第一，期权做市本身是一类很独特的市场定价模型，而且沿着这个方向会衍生出很多背景知识和实证推理的知识，这就意味着进入到期权做市，成为合格的交易员，学习成本比较高。

　　第二，期权做市等价于自动化高频交易，想用做市策略，必然要用极高的速度在市场对多个标的同时定价、同时报价、同时交易，它依赖强大的IT系统，尤其是高并发、高冗余、稳定的IT系统，所以它的开发门槛也比较高。

　　第三，期权做市的核心能力是对于市场波动率和市场特征的归纳、理解和预测能力。这一块又考验交易员的天赋、洞察力和市场经验，需要时间和禀赋来呵护。

　　以上三个门槛造成期权的做市策略，不同于一般的量化策略。一般量化策略可以通过辛勤劳动让大家赚到钱。但是期权做市想赚到钱的前提条件是能够深入理解方法体系，并且灵活应用。

　　沪深300期权即将上市，对期权做市有什么影响？

　　周倓：市场标的变多了会给策略带来两方面的改变。一方面是不同标的背后是不同的资产，标的资产的属性和交易规则会略有差异，这就需要策略根据新的标的特征进行有针对性的改良和调整。

　　第二类改变是中国股指市场出现大量股指期权后，会衍生出品种间套利的机会，会衍生出同一个标的资产在不同交易所上市品种之间的套利机会，这一部分会带给我们全新的策略机遇。

　　你怎么看待当下的私募环境？

　　周倓：现在的私募环境比以前好太多了，摆在我们私募创业者面前应该是一个绝佳的历史时期，金融市场和资管市场都比之前理性得多，成熟得多。

　　从金融市场角度来说，能玩的东西越来越多，获利机会越来越多。但从资产管理市场来看，整个资管行业可创造稳定收益的资产越来越少，风险资产越来越多，这就使得投资者的预期收益在单调下降，但很有可能量化策略的回报表现却在单调递增。这个悖论使得未来可能2到3年会是量化私募行业，尤其是高频量化私募绝佳的创业和快速发展的时间窗口。

　　但是这两年倒下的私募很多，怎么理解这种现象？

　　周倓：中国到目前为止私募还是太多，会继续倒闭下去，而且会加速继续倒闭下去。资产管理是一个“二八效应”特别明显的行业，大公司能积累最优秀的人，能获得成本最低和属性最好的资金，这一切都是在为新进入者划门槛。

　　面对这个问题，作为创业者，我倾向于求因不求果。倒闭是一种结果，一个私募之所以会倒闭，核心原因是研发道路上出了问题，并且不好解决。所以我个人建议，私募必须要找一个自己擅长的领域深扎下去，即使只向市场提供一种服务，也需要让这个服务变得很好用，能给你带来独特的位置。只要有独特的位置，你必然可以生存。但是就怕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今天往东边，明天往西边。

　　时代复兴希望成为一家什么样的公司？

　　周倓：近期目标，我们希望能够成为中国复杂衍生品定价领域的一线头部机构，充分获得合作机构和投资者的深度信任。

　　再远期一点的目标，我们希望成为一个全策略覆盖的综合性量化机构，核心策略和知识体系之间融会贯通、兼容并包，并不断地产生新的思想火花。我们向社会输出的、向资产管理行业输出的是长期持续有效的α收益，以及在这个过程中够持续向行业提供更有见地的、更高效率的smart β的风险投资工具，成为这两类资产的一线提供商。

　　我们以文艺复兴科技公司为目标，“时代复兴”的名字其实就是向它致敬。当然，随着公司的发展，我们也希望在宏观问题的解释和分析框架上向桥水学习。

　　创业这几年，最大的收获是什么？

　　周倓：两个收获。第一，对个人综合能力的定义发生了变化。之前认为一个人的能力更多地是体现在对某一个问题或某一个方向的理解能力和知识储备。但现在看来，真正核心的个人能力体现在对出现的各类陌生问题和复杂环境化繁从简、发现主要矛盾上。创业过程中，会遇到一个个不得不解决、必须解决好的问题。这种结果驱动过程的生活场景，会让一个人变得很坚强，变得不惧怕思考。

　　第二点收获，是对人和人关系理解的变化发生了变化。之前我是一个做策略的，我认为一个策略是我的命。但是现在我认为，如何做好一个公司，如何让一个公司能够有效地整合智力资源、有效地整合社会各类信息和物质资源的优秀规则体系，才是我的核心能力。做商业公司的策略，它的意义、趣味以及带来的价值，要远胜于做具体的策略。

　　你怎么看待私募梦想创业营？

　　周倓：我十分喜欢和赞成创业营的这种形式，一方面，我认为东方证券和新浪财经是国内资产管理行业和财经传媒行业的“一哥”。强强联合，我们认为在未来会催生出一个国内资产管理评价和大家交流的一个顶级平台。

　　我们认为“创业”这两个字特别好，事实上中国目前资产管理行业还处在早期，任何机构都在创业的路上。在这样朝气蓬勃的氛围里面，大家的思想能够更充分地交融，整个平台的价值能更好地发挥。